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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工人——第一次新左翼文艺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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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Admin 周二 十二月 25, 2012 12:44 pm





我和工人
——第一次川渝新左翼笔会


代序:从已不存在的工业博物馆开始

贯穿成都东郊工业区的沙河两岸密植梧桐树,近年被收拾出几块整齐的休闲带。东郊工业博物馆即算一处。很多年以前,这里是某国防工厂的机修车间。车间外是翻倒出来的一堆堆垃圾。这些垃圾里掩藏着很多二极管、电阻等等完好的小元件,因此成为周围工厂小孩子收罗单管耳机零件的地方。没人知道,那些垃圾本是要回收的。因此在早几年,还有厂里的保卫干部出来用橡皮子弹驱逐这些娃娃。改开以后,这垃圾堆又引来另一帮人,他们象淘金者一样,在垃圾堆边上搭建起简陋的帐篷,一边挖一边筛这些工业垃圾,收集里面富藏的稀有金属残渣。据说,这个行当居然也有人发财了。然后,东郊工业区整个搬家了,职工闹腾了几次,毕竟一散云烟,就留下一个工业博物馆。
不大的园区,绿化极其简单,就展区的房子,用的旧厂房,结构布局稍显特色、尤其是那些设备的色彩,全为耀眼的大红色。而陈列的展品,无外乎有好些设备,甚至有个锅炉机车头和一段铁轨。进得馆内,当头是一个展架区,列出成都东郊大约291个国营企业从建厂到“国资退出”之间所创业绩,这些业绩,现在是展架上的一串数字,或是几个金属器件,陈列在展柜里;然后是一个老国营厂车间、几个泥巴人在操作车床——说明性的雕塑;然后是一个“劳模之家”:一张旧方桌、桌上几只装剩菜的碗碟、周围几张方凳,一个平柜、一张双人床、一辆加重自行车、一个洗脸架,上面是毛巾、肥皂、然后是墙上的毛主席像和劳模奖状之类。毫无色彩,宛然我家。
这些,跟展厅外各是两个时代,外面曾有小售货亭卖可口可乐。在两个时代之间的大门上,曾经有显著告示,严厉禁止参观者拍照,也不许多人聚集等等,这是最大特色。只不过,今天也没有了,因为这个罕见的工业博物馆已经永远关闭了。我们打算第一次来这儿搞笔会的人,再也没法看到由“三根半烟囱”发展起来的成都东郊工业区大致的样子。沙河还在慢慢的流。这条为漕运兵器开出河道,曾经是周围孩子们游泳戏水的好地方,改开后臭了好多年,现在也没味了。
不过,在新住宅区尚余的依稀僻陋感下面,这里几十万工人创造的活生生的激 情岁月火热的余韵,味道还是很足的。就在后面临近沙板桥的地方,还留下另一个国防企业的车间,规模更大,形成一个特殊的“音乐广场”。那些横空而过的巨大天然气管道、电缆和被新入住者各自利用的车间(木行)架仍然坚固得精神头十足。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大型演出厅,看来好象没有。这个老车间现在都被咖啡馆、茶馆、餐馆等占据。这种格局,好象全国很多地方都有。看着那些装修小巧别致的商铺,忽然心里有一种怪异之感。工人崇尚的简括,现在的小资青年也格外喜欢崇,甚至毛 泽 东像、格瓦拉像,大红大绿的色彩等等,都是。但小资的生活,却是泡咖啡馆,喝酒,二者既同又不同。
我忽然想起过去那些工厂里出来的文艺人才,确实很多非常优秀。在工厂的时候,他们不少很反感自己的领导们,被拉去参加每年一次的文艺演出或者展览,私下都各有看法,常常纷纷非议那些工会或者团委的人。工厂里的这些人,很多都未必是靠勤劳能干被提拔起来的。后来,这些工人里面的人才出来,有的到了院校、有的到了国外,慢慢熬炼成大家,同时也成为富人。我特别想知道,他们现在对工人是怎么看的?我曾经看到过一个从这里出来的著名书法家写的回忆文章,大致就提出对此的一些困惑。
我们去的那天,天气还不错,恰好那里在举办展览。当然是为销售绘画的陈列性展览。我们几个人在曲里拐弯、空荡荡的展厅一路看过来,却感觉非常丧气。好难认真看一回绘画展,居然没看到一幅令人感动的。这个,在食草动物的文章里有很好的阐释。而我也觉得,这些油画,总的显得非常空洞。低头仔细看看作者的年龄,确实也差不多都是80-90后。我理解,在这个年龄段,大致还仅仅热中表现手段的磨练和创新。因此,他们的绘画往往形式纷纭繁杂、古灵精怪,但往往内容平平,毫无感染力。有很多画家,一生也画不出有感染力的东西。而现在,凡能画画的人,出门就被尊称为画家!我们老百姓如果知道里面的事实,那会怎么样?我认为,让那些仅能画一些毫无艺术感染力作品的人,回到普通劳动者的圈子未必不是好事。画家确实有,但现在很多画家——包括“大师”们,根本没有艺术才干!而对于那些一门心思,正努力想成为真正画家的人,我只好默默的凝视他们,并从他们热烈探询当前成功时尚的耳旁远望而过,远望那后面广阔的世界,那里没有艺术、没有时髦、只有普普通通的人和平平常常的生活……
我们这个笔会,说起也有好长时间了。自从我们搞起“川渝新左翼文艺圈”,品巴山就不停地提,文艺圈还是要有自己的创作。我说我知道文艺要搞创作,但文艺评论也很重要。这个事情,现在我们总算有条件搞起来了。以后就当我们文艺圈的娱乐活动吧,每季度可以搞一次。我们几个都喜欢写作。大概除“丹顶鹤”外,都还是业余爱好者。其中“老蜗牛”近几年写了好多东西。他是一个老工人,还是曾经是组织过自己工厂的工人维权的组织者,现在是工人作家。我在新闻单位工作过几年,维权的事情知道不少,也曾经参与过一个官民纠纷案的报道,知道成功的几乎没有。“老蜗牛”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维权成功的工人。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扯那些工人维权的事,也希望早日看到“老蜗牛”的长篇回忆录。
说起这个回忆录,我近年在网上看到过好几部,都是普通人的回忆。我觉得写这个确实非常有意思。尤其是对我们左翼,回忆是我们思考的一个起点。只有建立在每个人具体回忆的基础上的思考,才是最有价值的。这在我们左翼文艺上,就应该鼓励大家多写自己切身的事,有条件的,最好写写回忆录。这次我们笔会所以提出到这个博物馆来搞,也是我出于私意提出的这个总标题:我和工人。但实际上,除了我和“老蜗牛”之外,我们这几个人都没当过工人,“马王爷”和“陈茂文”,一个是老板,一个教师,“食草动物”是金融系统的,张建华当时没去,他曾是个军人。但后来大家还是积极地写出关于自己接触过的工人的文章。
我们很轻松地在已经变成小资窝子的“音乐广场”旧工厂厂址吃饭、讨论,消磨到下午,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我们的新左翼笔会,就这样懒洋洋的,在已不存在的工业博物馆开始。
以上,亦为序。
(2012年12月25日星期二)


[笔会文稿六篇]


老蜗牛::一个石油老党员的往事情怀
周末回家,闲得无聊,本想写点什么来消磨时间,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总算凑合了一个题目,本来已经开始落笔,但一件临来的小事却改变了我这篇文章的标题和内容。
那是当天下午,听说原单位一位退休老职工病了(我当时已经下岗,正在市公司打工),正在医院打吊针,出于对老前辈的崇敬,当即赶往医院看望。
躺在病床上的老前辈叫何文远,不但是一位老职工,而且还是一位有着40多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
何老身高约1.7米,面容清瘦,头发花白,眼如铜铃,额痕如沟,浓黑的双眉犹如两把斜插的飞刀,下额胡须飘荡,尤如《三国演义》中关老爷的美髯,由于病痛的折磨,眼神显得约为混浊无神,瘦弱的双臂上青筋突起,印刻着历经苍桑的生命轨迹。
何老算得上是石油(销售)公司的元老了,打煤建石油尚未分家之前,就与油品打交道,当时主要销售的是煤油、柴油和少量的汽油,(据何老回忆,当初全县一年的汽油仅50吨左右)而且全是凭票供应。
提到当初的创业史,何老混浊的双眸突然闪出了一丝亮光,精神也为之一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红与激 情交织的年代。他说,当初创业的时候,我们是在一片杂草丛生,遍地卵石的河滩地上翻开本地油品经营篇章的。那时,根本没有啥加油机,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大油罐,所有的油品都是200公升的铁桶盛装,汽车将油运回来后,最大的工作量就是下车、过磅和翻桶。那时,所有的活儿都是靠体力,而且人手少,活儿多,一个人一天要翻40多个桶,体力消耗非常大,还要自己做帐,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腿痛,哪象现在,油罐车回来,将管子一接上去油就卸下来了。并且那时既要上班,还要搞建设,下班时间还要参加义务劳动,拣石头、平河滩、修宿舍,建库房等。
一阵剧烈咳嗽过后,何老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那时,我们的工资很低,但我们没有计较,也没有埋怨,而是只讲*奉*献*、不讲报酬。这时我插嘴说,难道你们就这样心甘情愿?是啊,何老说道,我们当时的确是怀着一份感恩的心情在工作,我们感谢党,感谢毛主席把我们从旧社会解放出来,现在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我们知道新中国还很不富裕,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要把国家建设好,我们就只能从自身做起,特别是我们身为共 产 党员,要起好带头作用,再苦再累我们心里都是快乐和踏实的。我们这一代人多吃点苦,把国家建设强大了,我们的下一代就要少遭些罪。
何老朴素简捷的语言令我不由的生出一分敬意。
可是,我接嘴说,有人说那个时代是吃大锅饭。
放屁!有这样吃大锅饭的吗?完全是在诬蔑我们。
何老一激动,不由的抬起了手臂,挥动着捏紧拳头的手,忘了手背上还插着吊针。为了平静何老的情绪,我赶快将话题转开。
接着,何老讲述了一段令我终身难忘的故事。
那是一个细雨萧萧、寒风刺骨的冬天,由于当时生活非常艰苦,单位为了解决职工的生活困难,在翠屏山脚下开垦了一片荒地,准备种上蔬菜,以改善大家的生活。一天下午,单位派我去犁地,我牵着单位借回来的一头牛来到山脚下,地还没有犁完,天已经黑了,为了第二天能将地犁完,当晚我就和牛一起住在地头边上用茅草搭建的窝棚里。半夜,剌骨的寒风从茅草的间隙中穿透进来,冷得我全身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入睡,只得站起来不停地跺着双脚,希望能给身上增加一点儿温度。这时,我看见那条温驯的老牛趴在地上,尾巴不停地摇晃着,双眼与我目光相视时,我发现它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哀求的神情。我知道,它也冷,它在向我求助,它可是公家的牛啊。犹豫片刻,我脱下了身上仅有的一件薄棉衣披在了老牛的身上,我怕它万一冻死了,我咋向组织上交待啊……。
听到这里,我的双眼模糊了,多好的老前辈啊!他们就是共和国的基础!他们就是中国石油大厦的根基啊!他们不但自身践行着一个共 产 党员的模范带头作用,而且将这些优良的传统和品质传承给了我们这一代人。
何老虽然退休了,但我们这代人从老前辈手中接过了这份荣誉和责任,并在我们的继续奋斗下,将中石油的基础垒得更强更高。没有前人的开拓和奋斗,能有中国石油今天的辉煌吗。这时,我想起了毛主席曾说过的一段话:“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
今天,有些“改革精英”们却认为我们过去是在吃大锅饭,是不适应社会发展的“弱势群体”,是必须进行“改革”的对象,而且是“改革开放”必须牺牲的一代……。敢问一句:天底下有如此数典忘祖的混账逻辑吗?
善待老职工,就是善待自己的父母。对待工人阶级的态度,不仅考问着当权者的良心,而且决定着国家的未来。
(2012-12-08)


张建华:方师父
方师傅名叫方根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一米七六的个子,秃顶而方正的脸上密布着皱紋,下巴下有几根短粗略黄的胡须; 说话声音挺大,, 有事没事都咋咋呼呼的让人多少有点畏惧他.

方师傅已五+多岁了, 到今天还独身一人, 在市委家属院看大门., 算来也有七八年了, 他和大院的人都比较孰悉,但却很少与院里的人交谈. 他每天五点钟就开了大院门, 浇氷扫地, 到晚上吃饭后才见他坐下来休息. 他的晚餐非常间单, 一素一汤一壶酒, 桌上放着-个脏希希的半导体收音机, 长年收放着京剧和评书等节目, 这时的方师傅喝着老酒半眯着双眼, 布满靑筯的手轻扣着竹椅打着节拍-幅幸福的样儿.

方师傅与我父亲是棋友, 一旦摆开战场立即烽烟四起, 金戈相击: 父亲与方师傅在下棋的时候都很少说话, 都死死地盯着棋子, 都怕下错-步, 每当将军之时都会用手紧握着棋子, 长久的思考. 考虑好后将手里的棋子用力的砸向棋盘, 然后从嘴中迸发出一声吼叫: 将军. 顿时将气氛推向高潮, 将军的人这时兴趣极高, 而被将的人却陡然间紧张起来, 陷入久长的思考之中, 值到想出破解之术才露出会心的微笑.

方师傅是怎么到这里来守门的, 对此院里的人都不太清楚, 只有我父亲和单位的少数人知道, 别看平时少有笑脸的方师傅其时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据父亲讲方师傅年青时也当过兵, 复员后被安排到市轧钢厂工作, 因工作认真积极被多次评为劳动模范, 光省. 市劳模英雄表彰会就参加了两次, 当省市领导给方师傅带大红花时对他讲‘你是工人的标兵. 是全省工人的模范代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八+年代厂里和市里多次提拔方师傅当干部, 都被方师傅以文化低而拒绝了, 他始终与工人们战斗在生产的第-线.

方师傅是一个工作非常认真的人, 对机器和设备象自己的孩子-样是那样的爱护和细致, 为此在工作中对那些不认真工作和不爱护设备的人没少争吵, 有时对偷奸耍滑的人还动过手, 因此也得罪了不少工人和领导, 他们骂方师傅是工霸不近人情, 对于这些污蔑和漫骂方师傅是不理会的. 他常说我是一个孤儿在农村长大没渎过书, 是党和政府培养我当兵. 当工人我得报答党好好工作., 我是党员更要努力生产.

方师傅为人正直且又是劳模, 关心他的人也很多, 为他介绍对象的人也不少, 听认识他的讲,在厂里时工会的陈主席给他介绍个女朋友, 女的是市图书馆的管理员, 人也漂亮大方, 有-个母亲和弟弟, 条件也不错, 只是母亲有病需要人照顾, 她对方师傅也很满意. 但命运多变, 而在一件突发事件中分手.

那是一件令方师傅命运改变的事故, 方师傅在一天下车间工作时, 因看见两叁个青工在冲压床上操做的工作中嘻嘻哈哈的打闹, 没-点正型, 而当一个工人在按下冲床的电扭时另-个工人的手还放在机器上与第叁人有说有笑的一点也不知道事故即将发生, 方师傅叫了声关电,遂即冲上去用自已的左手去推青工的手, 刹那间方师傅的左手小臂被冲床切了下来,,

事故发生后, 方师傅的伤残导致与女友分手, 再后来方师傅因带领工人与厂里的改制下岗做斗争而被厂里推卸到市工业局重新安排, 又因为市里所有国营企业改制而被拒绝安排工作, 但市工业局也知道方师傅是因救人而伤残, 况且他又是省市劳模,经特别照顾与我父亲的单位联系才到这个后勤单位干一份收发传达的工作,

每天早起打扫完清洁的方师傅都会在早, 中, 晚巡查-道大院, 有时随手检些没扫到的垃圾, 有时也关照大家注意防火防盗. 对那些忘记上锁的自行车就锁上. 对没锁的车就扛到自己的收发室门口看着以防丢失. 而这种好心也常常被人误解, 甚至有人骂方师傅别有用心, 记得我有一次从部队回家探亲休假, 因骑自行车回家图方便就将自行车放到过路的通道上就上楼去了, 刚回家不-会就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方师傅, 他说你下楼移下自行车以方便别人出入, 我漫不经心的说:“多大的事你移下就行了”, 方师傅认真的说:“我移下车没关系, 主要的还是提醒下大家, 放车要方便大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我心中不服说:“你管得太宽了, 你不就是个守门的”. 说完“嘭”的一声关了门

后来我到楼下丢垃圾时, 方师傅又叫我, 他告诉我他将我自行车移到了收发室, 并将我的车擦洗干净、打足了气, 他说你是个军人我以前也是军人, 是军人就要讲纪律, 多替别人想想, 这不是为了方便大家吗. 望着方师傅真诚的眼睛, 我从心里感到了羞愧.

方师傅在守门的岗位上干了很多年, 默默地做了很多好人好事, 他以军人的素质和工人的厚道嬴得了大家的尊重, 无论年长的, 年幼的, 男的女的都会亲切的叫他方师傅, 因为他用他的真诚和善良感动了我们, 通过他所做的每件事情我感到了工人阶级的伟大和平凡, 我默黙的祝福你方师傅好人一生平安。
(2012-12-10成都)


食草动物:流年何时偷换:被文化精英抛弃的劳动阶级
前不久,我在书店里淘到一套上世纪70年代初出版的《工农兵形象选》,画刊中劳动者的形象健康、朴实,脸上绽放着豪迈的笑容。遥想那个年代,那不知名的文化精英以劳动者为主人公,创作出的形象如此可亲、温暖。而在明星、富翁、企业家、专家备受精英们青睐和吹捧的今天,这一套见证了劳动者曾是国家主人公的历史画卷,显得多么弥足珍贵。

归根到底,是劳动创造了世间一切财富,这朴素的真理却不肯被当今一些精英所接受。他们不断抛出颠覆性的怪论,什么交换创造财富、资本创造财富、创意创造财富,擅长对劳动者居高临下地表示一些“狼对羊”的同情,最后把一切劳动者的抱怨归于倒楣的“旧计划体制”,然后作无辜状地走开。他们一边热衷于搞疏离劳动者的“顶层设计”,挤着、笑着奔向权贵者的怀抱;一边又俨然代表着劳动阶级利益声称要“为民鼓与呼”。可是,看看他们对劳动阶级贡献了什么呢?!

在今天的文化创作里,美术充斥着劳动者看不懂的怪诞与虚无;电视浓墨重彩地表现着劳动者的愚昧、可怜与卑贱,而帝王将相宛如救世主在世;文学则化身为与劳动者无关的小资世界,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大行其道。“听其言,观其行”,事实上今天的文化精英们多已步伐统一地抛弃掉了整个劳动阶级。这些标榜着“有先进普世价值”的衣冠楚楚者,早已体会不到劳动者的真实生活感受,他们不断丑化和矮化劳动价值,极尽瓦解劳动者斗志之能事。而抛弃了劳动者的立场,文化只剩下欺骗与苍白。

“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看看今天流连于纸醉金迷场所、出入各种所谓高端论坛的文化精英们,其操守连封建社会的一些仕大夫还不如。脱离劳动、脱离劳动阶级的结果是什么呢?“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这是必然的结果。

是的,文化精英们也有难言之隐。劳动阶级如何给付他们高额的报酬,从而体现他们的社会地位,满足他们高雅的生活情趣呢?所谓“君子固穷”实难为也。市场配置资源的结果,不就是以资本为服务对象吗?是金钱一点点让文化创作的立场改变,一点点让文化创作脱离群众,于是文学不再安慰人,亦不再给人以启迪。

当年的夏衍曾深入工厂创作出《包身工》,今天黑砖窑的包身工却不见诸于哪位文学大师的笔端;当年的鲁迅为唤醒民众麻醉的心灵曾写下《药》,今天看到劳动者沉沦如流沙,力图唤醒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的文章却寥若晨星。
  
迷茫的表情明明藏在无助的眼睛里,瑟缩的退让明明流于无绪的生计里,痛苦的反思明明刻在滋长的皱纹里,褪色的理想明明埋于庞大的劳动力市场里,可是文化精英们却偏偏看不到。今天劳动者豪迈的笑容在哪里?听得到吗?看得见吗?!岁月如刀,何时主流文化如此轻易遮蔽和排除掉劳动者的悲欢离合?!

昨天与几位朋友漫步在成都市工业博物馆,属于工人阶级辉煌的历史关闭在未对外开放的博物馆内。馆外散落着几处工人雕像,其中一座是几个工人、技术员围着一部轴承做技术攻关状,遗憾人物造型较简单,板块的容貌和衣饰看不到历史穿越的时光;还有一座是两个貌似工人的人在一个大圆圈上做幸福状,有朋友笑言,此雕像的主题是“工人阶级等于零圈圈”。做为回答,我想说,天道酬勤,劳动的价值与尊严虽一时蒙蔽,但终究恒远不灭。如果有一天劳动者实现了知识化,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革新就会来到,到时抛弃了劳动阶级的文化精英们,何处可安放你们孤独的灵魂?!
(2012年12月2日)

陈茂文:工人之殇

圆圆的脸庞,憨憨的笑容
你就这样打动了我的初恋
那是我的青春悸动,也是你的成熟刚健
年少的我把纯真挂在了你的双肩
同窗之谊啊也是懵懂之蕊
亲爱的,那是我真心的爱怜

纯真的眼睛,透亮的心
未来的新娘,我绕着你不断飞翔
那是我心中的温暖,也是你眼中的羞涩
三载寒暑留下我们串串难分的脚印
青春之悦啊也是难忘之影
可爱的,那是我此生最曼妙的时光

多彩的二人世界瞬间变换
成长后的磨难浸入身边
现实就是有工作才能生活,新鲜的迷幻飘落心田
怅然的我把未来栓在了你的腰间
两口之情啊也是香甜之蜜
亲爱的,那是我归宿的港湾

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
我坚信爱情能克服一切的磨难
社会的现实,生存的空间,瞬间压上心尖
馨香的小家宽慰了我不少的迷乱
自由之身啊也是劳作之端
可爱的,那是我动力的源泉

为了生活,我们劳作在两个空间
小生命的降临安抚了我片刻的不安
陌生的环境,喧嚣的工地,钢筋水泥在我眼里每天旋转
苦闷的我把幸福粘在了你梦中之酣
舐犊之情啊也是负担之烦
亲爱的,那是我惊惶的开端

孩子的降临,更增生活之艰
远赴他乡我也是情不愿心不甘
荒山野岭,尘土飞扬,架桥铺路我每日鏖战
汗酬和思念总是同时寄出,你是否收全
睡梦之乡啊也是我俩相见之欢
可爱的,那是我人生沉重的初显

劳动的艰辛麻木了我的感官
冷酷的机械瞬间将我手指碾断
拮据的收入,光鲜的城市,没有未来的恐惧渐渐吞噬了我对你的思念
寂寞的我再也难以忍受长夜无边
自责之心啊也是自 慰之幻
亲爱的,那是我痛苦的不堪

困苦的磨砺中我渐渐梦想思变
为了脱离劳工,试着攀附名利高管
灯红酒绿,品茶闲谈,穷家子弟登天的幻想,最终化作云烟
重回劳作让我绝望涟涟
灰心之念啊也是工人之殇
可爱的,那是我生命中的无光黯淡

十年光阴不知被谁偷走不还
我的青春期盼已被卑贱的埋在了高山大川
年轻人哪里有什么中国梦
都是有钱人迷醉我们的精神鸦片
苦难,苦难,还是苦难,才是我们民工煎熬的本钱
亲爱的,忘了我吧,我们工人原本就不该有明天

人生十年贡献给路桥无算
沉甸甸的血汗换做有钱人的奢侈光鲜
家庭破裂,遍体带伤,像四处漂泊的候鸟无家可依
黄金十年,就是民工的无底深渊
背叛,背叛,还是背叛,才是我们民工兄弟面对的真实嘴脸
可爱的,原谅我吧,我们工人好难拥有幸福平安
(2012年12月08日)

赵永健:哪里去寻找你们?
很遗憾这次笔会因为时间安排的原因没能够参加,没能够去一睹成都工业发展的历程,探寻工人的历史轨迹,然而单就话题而言,“我心目中的工人”我却并不是无话可说,就我心中的一杆天枰随便来称一称就知道“工人”的重量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我想起了我自己写过的的一首打油诗《新包身工》:


幽暗的仓库
拥挤的商品
还有漫长的楼道


闹钟声
电话铃声
还有使唤的吼叫


一边是发财的梦想
一边是饥饿的肚皮
那边还有人站的地方


我只是有一种渴望
渴望闻闻花的芳香
我只是有一种渴望
渴望美美的睡上一觉


可是我怎么抵抗
怎么逃离这奴役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工人
只是个欠债的工人
我还能依稀的记得在荷花池工作的岁月,这首诗的灵感来自于我对一个十七八岁青年打工者的观察,他负责发货清货,几乎是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我从他身上或许感知到了什么,这和我受到的教育产生了很大的偏差,很难相见社会对“劳动”是如此的贬低。在我对“工人”的形象认识停留在大生产的产业工人的时候,其实我对于像他这种的人是不是“工人”是有疑问的。
还有一次我在巴中的南江出差,和客户吃饭后的一个夜晚,震惊的一幕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看到什么劳动的场面,而只是看到了一个个安静的背篓,后来我为此写了一篇散文《露宿迷城》,而串联起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地方的,而是很多为了省住宿费露宿街头的劳动者们,这些挑夫和棒棒,如果他们也是工人,我不知道我对工人的定义是否过于宽泛了。
我没能有机会在一家严格的工厂呆过,去东莞的那次我和一家家具厂董事长侃侃而谈企业文化的时候,也许一不小心就走进了工厂,然而却没能够。后来认识几个更能实践的大学生,他们和我谈起富士康体验生产的时候,或许他们认为他们已经走进工厂了,做了工人了,和我比起来他们有更多的发言权,我一直是走在工厂外围和边缘的人。他们关注尘肺病,关注工人的权益,他们想为此做点什么,然而现实是苍白的,这不仅因为“工人”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关心能够带来些什么,当然也是我们这种“反串”并不带来什么革命性的变化有关。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马克思说得无产阶级究竟是谁?工人阶级又是谁?
这个世界的物质财富究竟是怎么创造出来的,谁创造的,这个本来是很简单的问题,如今的话语体系下是个扑朔迷离的问题。当在一些讨论会上,和一些老工人,知识分子探讨"鞍钢宪法"的时候,或许能够展现出某种未来的东西,从一个学过管理学的人来说,其实我知道其中的分量。创造财富的人,管理财富,才不至于在管理之中,在分配领域发生不合理的分配制度。
其实,我的亲人中有各色各类的工人,有所谓的产业工人,比如达州钢铁公司的,有所谓早起的农转非的工人,比如煤矿工人,也有普通的建筑工人,更有新的打工群体,他工作时间长,有时甚至没有更好的睡眠,但是他们在创造着社会的财富。当我们把创造社会财富,一分为二的看为公平与效率的问题时,这个天枰就不小心的落入了一些少数人的手中,什么是公平?什么又才有效率?
今天的文艺和舆论何以忽略这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会说些什么?有时候我努力去寻找,才发现原来我也是你们其中的一员。百度百科对工人的解释是不占有生产资料,靠工资收入为主的工业劳动者和手工劳动者。现在其实已经被简单的浓缩成了一个词打工者,一个打工者其实就是一个“工人”。
追寻工人,我们扣问的是财富的本源,扣问的是社会为何如此的不公,更是追问的全人类的未来。
(2012年12月08日)


倪剑雄:谨小慎微的老劳模


我父亲有好几个师兄,是解放前他们一道做学徒时结交的,后来分配到几个单位就业。虽然人不在一起,但早些年关系一直密切。那时,我们家常常被这些师兄的热闹酒聚弄得满屋沸腾,甚至引起邻里诧异。这其中有一位师傅,那时我几乎没见过,就是后来成为劳模的“梁师兄”。
那几年,我们家时不时说到这个人。其中有一段故事,是讲这个梁师傅他们家遇到的一个意外。就是在某个冬天的深夜,梁师傅他妈出门倒垃圾,在回家的时候,遇到一辆拉大粪的车——那种老式的大粪桶车。因为是往下走一段斜坡,拉车的农民突然看见前方有个老太太提着撮箕走在前面,猛然一惊,想立即刹车可刹不住,一下就撞了上去。哐啷一声,车翻了,木头的粪桶破碎,大粪飞溅而出,冲了农民一身,梁师傅他妈也被撞伤了。路人见状,赶紧把老人送医务室救治,那个浑身大粪的农民吓傻了,站在一边直哆嗦。 这个事情,在今天会有个什么结果呢?我不确知,但可以肯定不会象这个事情一样,居然是这样结束的:受害者住院了,肇事者没被索赔,反而得到受害者家属的帮助,让他在受害者家洗了澡,得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还得到受害者家属主动给他的一些钱,让他回去了。后来,这个农民没有忘记这家好人,还经常来看望这个老太太。
——这个事情,大约发生在1970年前后的成都东郊。 这个事情虽然就发生在我父亲的师兄那里,我们也赞同他这样的作法,可我自己,是长期不在意它的。我从来不认为它不真实,但也确实没有被感动过。直到今天,当我想到,那个农民心目中的“工人老大哥”,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见到现在的工人、讨薪的农民工、那些被城管理勒索的下岗工人,他又会怎么想?这时,我忽然直想落泪。 这个梁师傅的另一个传闻,就是关于他成为市里的热门人物,成了劳动模范。我曾亲自在市工人文化宫里的光荣榜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后来,他好象还担任了什么职务。我等小百姓,对这些确实不太在意,现在已经忘记了那到底是什么职务了。
到了80年代后期,某一个夏天的傍晚,忽然有一个60多岁的人来到我家,说是要找我父亲。那时,我父母都已退休,当天好象都出去旅游还是走亲戚去了。我和我哥在准备吃饭。这个人,我哥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梁师傅。 他面庞清瘦,中等个头,穿着青灰色的衬衣,头发也收拾过一下,既朴素又整齐,是那种干部退隐后比较刻意的低调形象。而后来的对话,也颇有一些不自然,主要还是因为他过分的克制、认真造成的。因为我对这个若干年来的“传说”,一直有很明确的好印象,甚至亲切感,我哥大概也这样。可梁师傅,却似乎难以和我们接近了。当然他不是有什么架子、一点没有,而是他太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样子,让我们感到多少有点隔膜。对这个事情,我思索至今,也不全知究竟。不过有几个猜想。 那次,是他离开就职的机关,下海开起了一家小工厂。他想找我父亲去帮助他带几个徒弟出来。我父亲技术好,退休以后,做过好几年这样的事,就是给下海开厂的熟人帮忙带徒弟。 可是,找过去的师兄帮忙带徒弟,这需要那么战战兢兢吗?这后面有没有什么原因呢?是他下海前,有什么特殊遭遇、还是下海本身有什么隐情?这些就不能确知了。但是,可以肯定的说,这些不自然的谨小慎微,跟他的经历有关系。到现在,我才渐渐能大致由一个活雷锋似的好人、到通过辛勤工作成为劳动模范、再得到上级领导看重,被提拔去了机关任职、再到离开机关下海做“老板”的粗略经历,来参悟一二。这样的经历,只有放到特定的邓氏改革的年代,或许可以找到一点解答。那时候,在那些“一切向钱看”的经济改革“强人”的眼里,一个只能通过勤恳劳动被提拔上来的普通工人、老好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而接着再做了小老板,在那个年代,越来越多的奸猾小人飞黄腾达和有关部门的严厉整治夹击之下,一个曾经的劳动模范,又怎么能有放任一己天性的空间?
——可是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改革开放时期,有句常说的话:“何必那么累嘛!”后来还有很多文艺作品,都在教人“也该歇歇啦!”为什么梁师傅就活得这么累? 谁愿意活得很累?就为这个,我想得更多一点。 我特别不愿意把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肆意的想,最终让想象力代替了事实。事实往往是非常复杂的。在我们生活当中,有很多好人,内心未必真的那么单纯。当年那些积极上进的人,往往未必有那么高的理想、有那么完备的思考,多数不外乎就随大流。我们普通老百姓在生活中不是常说“挣表现”吗?为什么普通人都要去好好劳动“挣表现”?就为了博取上级领导的器重,好“入党提干”走正道。而这个正道,实际上和旧社会追求“升官发财”有多大不同?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搞“补课”,要重新搞一段资本主义。无数曾经面对党旗宣过誓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喜欢装傻的滑头。有人认为,过去很多好人,也仅仅是装的。这种认识同我们对好人的怀疑已成当下的风气。 但每当我想起那个夜晚,在自己母亲受伤的情况下,仍然给予肇事者以尽可能帮助的人,我始终不能相信,他竟然只是个会演戏的小人。
人的觉悟是有差异的,但在*共*产*党风廉正的年代,那些愿意做好人走正路的人,总会积极响应*共*产*党、毛主席的号召,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无私的高尚的人,非此,你没有个人的前途。那时的工人,确也没有通过其他渠道“出人头地”的可能。一个希望走正道的人,他所能选择的,只能是“好好表现”,就是在具体的工作中比其他人做得更好。这有什么不真实的吗? 当然,人的思想觉悟是有差异的。那些希望走正道的人,后来会因为各自内心那些不尽一致的意愿,逐渐通过努力工作,慢慢得到重视,得到提拔。而此过程当中,思想也会发生变化,会进步,提高。 当然,梁师傅具体提高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也不便瞎猜。我想说的,只是他的小心谨慎、他的累,到底该怎么去理解。改革开放让这个世界一下敞开了,它变得太快,也太叫人失望。正派人越来越无所适从!就因为这个,他们才往往只能退缩、沉默,直到今天,那些好人,已经越来越少。也没人装了,人们一窝蜂都变成了真小人。
后来,梁师傅还来过几次我们家。见到了我父亲,我们招待他吃饭。他一直那么谨慎专著。跟我们晚辈说话也十分认真,听我们说话,从不插话,直到听我们胡说八道完了,才默想一下,认真的回答。这样的态度,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有当过领导干部的人才有。反正我们工人家庭的人,是没有这样郑重其事的。而这些,仅当成修养来看,也不算坏事吧。有一次,我看到一本画册,是成都老劳模跟省里的领导坐一起开会,那个派头,绝对让人想象不到,他们竟然是一个工人,他们蓄着白白象张大千那样的大胡子,豪迈的微笑着,我又想起了梁师傅,不知道他这样豪迈的笑过没有。
(2012年12月06日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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